“為你,千千萬萬遍。”十多年來,人們?nèi)匀挥浀眠@句話。《追風箏的人》中,這是“仆人”哈桑對“少爺”阿米爾的誓言,他為阿米爾追逐著象征榮耀的風箏,之后卻因為忠誠和榮譽慘遭侮辱。阿米爾目睹這場悲劇,卻再也無法直面他的同伴哈桑,他背叛了哈桑,迫使哈桑離開。戰(zhàn)爭爆發(fā)了,阿米爾去往另外一個國家,成年以后,回訪自己的祖國,從戰(zhàn)亂中救贖自己……
自《追風箏的人》2003年在美國出版,這本小說曾創(chuàng)下在《紐約時報》暢銷書排行上停留了103個禮拜、在全球共賣了3200萬冊的壯舉。2006年,這本小說來到了中國,今年是它到來的整整第十個年頭,而在中國,這本書的累積銷量已經(jīng)達到了500萬冊。
這樣世界暢銷的現(xiàn)象讓作者胡賽尼本人都深為震驚,“從中國、印度、南非、特拉維夫、悉尼、倫敦到阿肯色州,都有讀者向我表達他們的喜愛,這些信讓我喜出望外。許多讀者想要捐錢給阿富汗,有些甚至想收養(yǎng)阿富汗孤兒。” 恰逢十周年紀念,世紀文景引進《追風箏的人》中國十周年珍藏紀念版,增加了收入意大利著名攝影師路易吉·巴爾代利的阿富汗題材攝影作品和攝影手記。而胡塞尼的經(jīng)紀人錢德勒也來到了上海書展,與中國讀者分享這本書的故事。
為什么一個美國移民講述阿富汗生活和感情的故事可以引起這么大的反響?為什么從美國到中國人們都會對阿富汗“兩個追風箏的孩子”產(chǎn)生共鳴?回首這個故事從創(chuàng)作、出版、接受到改編的十幾年歷程,可以發(fā)現(xiàn),故事中家庭、忠誠、愛的主題固然可以跨越國境引起共鳴,但阿富汗曾經(jīng)和正在經(jīng)受的國族苦難也讓這些經(jīng)典主題蒙上陰影。因此要探討這個現(xiàn)象級暢銷書,既要承認它是個“奇跡”,也要看到它背后也有很多挫折、爭議還有焦慮。
《追風箏的人》是如何寫成的?“歷史的賤民”vs“阿富汗的另一面”
追溯起來,《追風箏的人》曾經(jīng)是一個短篇小說,據(jù)胡賽尼自述,1999年電視上塔利班政府勒令禁止民眾追風箏運動的新聞,觸動了他的心弦。卡德勒·胡賽尼,1965年生于阿富汗喀布爾市,父親是外交官,母親是高中教師,兄弟姐妹五人中,他排行老大。他從小和兄弟姐妹一起追著風箏長大,1976年隨父母離開阿富汗,1980年申請政治避難成為美國移民。雖然英文不是胡塞尼的母語,而只是波斯語、法語之后的第三語言,但他來到美國一年后,就已經(jīng)熟練掌握英文并用英文寫作,“英文是我的默認寫作語言,用英文寫作很舒適”,他以“追風箏的兩個孩子”為主題寫了一篇25頁的短篇故事。
胡賽尼曾經(jīng)把這個故事投給《時尚先生》《紐約客》和《大西洋月報》,但都遭到拒絕。在2001年3月,他在自家車庫重新發(fā)現(xiàn)了這個短故事,并計劃將它擴充為這本小說,但是2001年“911事件”發(fā)生后,他覺得這個時機似乎有利用戰(zhàn)爭傷痛的嫌疑,他對妻子說,“我們現(xiàn)在是歷史的賤民,又有誰想要看我們的故事呢?”但他的妻子鼓勵他繼續(xù)寫下去,“這個故事可以讓人們看到阿富汗的另一面,并且還表達了親情、友情和人性。”于是他完成了這部小說。
但那時胡賽尼甚至不知道如何在美國出版一本小說,所以他開始自學如何出版,懂得了要通過代理人來出版作品后, 2002年6月,他批量將這個故事發(fā)給不同的代理人,“一次將一部手稿發(fā)給五六個人,有些人的回復是比較官方的,這表示他們確實看都沒看這個故事,有些人的回復是在看了之后的,說我的故事現(xiàn)在不適合他們,這時我才意識到這個出版系統(tǒng)是多么地主觀,但是拒絕也是游戲的一部分。”在連續(xù)遭到30次不同原因的拒絕以后,他終于找到了一個叫作伊蓮娜·克洛斯特的代理人,她打來電話說,“你的故事會成功的,這個故事會出版的,問題是在哪兒出版。”
在代理人的努力下,2003年5月這個故事在河源出版社出版,開始的幾個月并沒有成功的跡象。通常情況下,小說家的第一本書特別難賣,胡塞尼的國際代理人錢德勒解釋說,出版社沒有能力預估他們支付的預付金能否實現(xiàn)盈利,又加上2001年發(fā)生了“911事件”,在2003年出版這本書,或多或少會有些政治問題。營銷上,這本書也并沒有得到奧普拉節(jié)目的青睞,只是在NPR和當?shù)貜V播臺里露面,直到15個月以后,這本書突然火了。“我開始就意識到人們在讀這本書,但是人數(shù)畢竟不多,他們再介紹給他們的朋友,一年多以后,雪球效應爆發(fā)了。”胡賽尼說。

《追風箏的人》講了什么?“感人至深的人間感情”vs“對阿富汗描寫得俗不可耐”
胡賽尼承認,他以自己親身經(jīng)歷為原型寫作《追風箏的人》,他說,雖然這個故事完全是虛構(gòu)的,但他與阿米爾的人生經(jīng)歷有很多相似之處。
《追風箏的人》故事情節(jié)并不復雜,人物也不多,故事的前半部分在七十年代的阿富汗,著兩個男孩,一個是阿米爾,一個是哈桑,他們雖然地位懸殊,但是一起成長,一起玩耍,阿米爾性格文弱,喜歡閱讀,這讓父親懷疑是否具有男子氣概,哈桑勇敢堅毅,聰明溫順,深受阿米爾的父親喜歡。風箏比賽是阿富汗的習俗,規(guī)則很簡單,“升起你的風箏,割斷對手的”,當風箏被割斷,真正的樂趣就開始了,能夠追到最后一個風箏,意味著無比的榮譽。阿米爾善于風箏戰(zhàn)斗,哈桑樂于追逐風箏。1975年阿米爾贏得斗風箏比賽,哈桑為他去追最后一只風箏,在這個追逐榮耀的過程中受到了侮辱,阿米爾目睹悲劇卻不能施加幫助,因為無法正視自己的怯懦,又害怕承擔哈桑的悲傷和屈辱,阿米爾對哈桑使了詭計,讓哈桑和他的父親從他家離開。
正在這時,阿富汗的政變爆發(fā)了,之后阿米爾隨父親移民美國,與哈桑分離。故事的后半部分發(fā)生在八九十年代的美國和阿富汗,長大后的阿米爾得知哈桑的現(xiàn)狀,從美國重回阿富汗喀布爾,救回他的孩子。跟第一部分主人公田園歌般的成長故事相比(除了那件可怕的事),長大后的部分更為沉重痛苦,主角透過歷史的創(chuàng)傷重返回鄉(xiāng),救贖故人,但是故鄉(xiāng)已經(jīng)不是記憶中的故鄉(xiāng),就像哈桑在信中對阿米爾說的,“阿米爾少爺,阿富汗已經(jīng)不是你少年時的阿富汗了。”
在熱愛這本書的人眼中,這本書是了解阿富汗的“第一縷光”。阿米爾、哈桑、父親的人物故事,由天空中的風箏這個飛翔的象征串起,描摹出一個不是電視新聞上可見的、充滿恐怖襲擊的阿富汗。書中古老的喀布爾和流放中的阿富汗社區(qū),充滿羊羔的味道,茶水的清香,讓人們了解這個蒙上戰(zhàn)爭陰影的國度原來也充滿地方風俗的趣味,家庭成員之間也有親密的情誼,這拉近了阿富汗與讀者的距離,如胡塞尼自述,“家庭是我重要的主題,無論種族、文化、民族如何,經(jīng)典文學主題總是家庭、愛、忠誠和榮譽等。”
但是這個故事飽受贊譽之時,其政治正確性、歷史客觀性也充滿爭議,正如印度裔作家薩曼·拉什迪所說,海外流亡的移民作家,回望故土和人民時,受到鄉(xiāng)愁還有愿望的影響,寫的都是片面而并不是全部的故事,如“一面破碎的鏡子”。2005年美國評論網(wǎng)站Slate有篇批評文章問,“我必須要讀這本書嗎?”這篇文章認為小說在粗略地將個人救贖故事背景設定為阿富汗大歷史之時,將阿富汗變成了一個充滿異域色彩的模糊他鄉(xiāng),“阿米爾的治愈回歸之路顯得非常俗套,因為這個被政治宗教戰(zhàn)爭困擾的國度才更加災難深重。不能說這個故事是對暴力的洗白,但是確實是對于真正恐怖事件的花邊情節(jié)劇。”
在評論網(wǎng)站literactor上,一篇評論文章從“迎合大眾想象“的角度,對這篇小說提出了犀利疑問,認為大眾對這本書的推崇隱射著美國對于阿富汗的政治意圖,“這本小說的失敗之處就在于它的流行,小說捕捉了大眾的想象,讓我們看到這世界上最混亂的地方,并且以一種非常安全的方式。意識到塔利班就是一幫壞蛋,再稍微學一點點波斯語Fars。它描寫的阿富汗,在蘇聯(lián)占領(lǐng)之前,似乎是個安靜和平的石榴園還有風箏地——雖然哈扎拉人受到迫害,但是他們?nèi)匀挥杏绣X的雇主,所以沒關(guān)系——就在蘇聯(lián)占領(lǐng)之后,突然之間,阿富汗就變成了一個中東地獄,基地組織怎么獲得權(quán)威的經(jīng)過僅僅由勾畫童年大反派、同性戀的形象來完成。 ”
《追風箏的人》如何出版?“走向全球的奇跡”vs“挫折重重的過程”
《追風箏的人》是全球現(xiàn)象級暢銷書,共銷售3200萬冊,在挪威,更是達到平均四人就有一本的驚人占有率,但是這本小說走向全球的道路并不平順。
首先應該重新梳理一下這本書的版權(quán)情況,“在美國出版業(yè),作家出版的國內(nèi)與海外市場分別由不同的代理人負責,胡賽尼的國內(nèi)代理人是伊蓮娜·克洛斯特,海外代理另由錢德勒負責,將這本小說推廣到全國是她的工作,錢德勒在大部分國家直接跟出版社往來,或者在每一個國家有一個當?shù)氐拇怼?rdquo;作為這本書在中國的版權(quán)代理人,譚光磊這樣介紹。
在美國,克洛斯特最終聯(lián)系到了河源出版社并于2003年出版在美國出版這本小說,開始并沒有火爆的跡象,直到2004年平裝本推出。而國外的出版由錢德勒負責,她發(fā)現(xiàn),“這本書的翻譯需要2004年才能出來,但是因為911事件影響,有很多國際出版社有擔心到2004、2005年,人們是否會關(guān)注阿富汗地區(qū)的情緒呢?”
她推廣這本書的主要途徑是各國書展。“當年版權(quán)銷給美國之后我就參加法蘭克福書展,在書展上有一家非常出名的荷蘭出版社在書展前就提前報價了,因為他覺得會有一些其他的國際出版社會來搶購這本小說,后來發(fā)現(xiàn)并沒有,因為很多出版社擔心書中的情節(jié)小孩自殺身亡的情節(jié),不過當時也賣了有8個國家,所以我也不知道這個書之后會有這種反響。”錢德勒回憶當時賣國際版權(quán)的場景,認為開始并不是特別熱門,但是一些國家很早就發(fā)現(xiàn)了出版契機,“我把手稿發(fā)給挪威所有的出版商看過,有一家出版商找到我說,我特別喜歡這個故事,我一定要買下它。算起來挪威全人口每4個人就有一個人買過《追風箏的人》這本書。”
這本小說的中文版權(quán)也是由法蘭克福書展交易得來的。這本書在美國剛出版不久,還不很暢銷之時,譚光磊就已經(jīng)看到國外報道說夢工廠已經(jīng)買了這本小說的電影版權(quán),于是他決定試試向錢德勒邀請樣書。然而等了將近半年,直到法蘭克福書展見過面后,他才拿到樣書。當時正是2004年,《追風箏的人》出了平裝版,美國口碑爆發(fā)。
譚光磊在大陸出售簡體版權(quán)時,遇到過很多困難。他說:“我們在賣簡體中文版權(quán)的時候有很多大出版社看過,但是有各種理由說不能出。還有一家出版社說他們組了一個編委會,有一位資深的評審老師提出100多個政治錯誤,無法出版。另外一家編輯看了非常喜歡,給他的老板,老板找了一家出版社的老總,老總連夜看完,半夜3點半打電話給出版社的總編說我覺得還是別做了,他們后來也沒有簽。 ”
兩年之后,2006年世紀文景出版了這本書,并在2014年的銷售達到了高峰,“在過去的9年里,《追風箏的人》在中國的銷量高達300多萬冊,2014的銷售量是最高的一年,達到了88萬冊。”譚光磊說,“這一方面是因為2013年高圓圓在綜藝節(jié)目上推薦了這本書,另一方面在于圖書銷售的雪球效益與在線銷售方式有關(guān),無論是中國的山西還是貴州還是東莞,《追風箏的人》都是小說中的暢銷書。”
《追風箏的人》改編電影?不在本國拍攝vs演員都成了流民
2007年,《追風箏的人》在出版四年后被改編成了同名電影。影片由導演馬克·福斯特指導,阿富汗籍童星澤科里亞·易卜拉欣飾演童年阿米爾,艾哈邁德·汗·馬穆扎達飾演童年哈桑。在這篇小說未成形,還處于手稿階段時,制片人威廉·霍伯格和麗貝卡·耶登漢姆就注意到了它。耶登漢姆說:“這是充滿感情、能夠引起你無限回憶以及美麗的方式描述的故事,當你在閱讀的時候,似乎真的看到書中所講述的那些事情就在眼前發(fā)生。”霍伯格認為,如果將這個故事用影像表現(xiàn)出來,這部作品就會擁有更多值得開發(fā)的潛能。
小說的前半部分故事發(fā)生在阿富汗的喀布爾,而富有意味的是,這部影片拍攝地點因為阿富汗戰(zhàn)亂的原因,除了部分場景取自阿富汗,拍攝主要集中在中國新疆喀什格爾。雖然在中國拍攝,導演福斯特仍然要求演員說正宗的阿富汗波斯語,“保持真實很重要,現(xiàn)在很多好萊塢電影都對穆斯林有不太正確的展現(xiàn)”。為了改寫一些場景,胡賽尼也來到了片場,并在新疆和北京停留了一個多月。有趣的是,胡賽尼的父親也與他同行,這與電影中“父與子”的故事像是種映襯。
電影在某些細節(jié)方面與原作是有差別的。小說總體按時間順序的記述方式,而電影則是選用插敘,先交代阿米爾的書出版了,接了個電話后回憶就轉(zhuǎn)到了童年,童年的某些部分也進行了省略;而對某些情節(jié)做了更有意味的改動,例如原著中哈桑是兔唇,但是電影里并不是,因為化妝兔唇每天要畫兩個小時,而且導演也覺得沒必要。
電影的優(yōu)勢是借助畫面和音樂更為直白生動地展現(xiàn)故事情節(jié),比如核心場面追風箏也因為動畫技術(shù)的運用而變得更加煽情,更有代入感——風箏被電腦制作得像鳥兒在在天空中以各種各樣的姿勢飛翔,視覺上非常細膩生動。“天上根本沒有任何風箏,我們只是在地上看到線上上下下,搭上電纜,那頭是水瓶子,造成一種拉伸的感覺。” 胡賽尼當時也在現(xiàn)場。
這部電影獲得在全球獲得7320萬美元票房,受到金球獎提名,收獲了諸多好評,《紐約時報》評價:“作者筆下的阿富汗溫馨閑適,卻因為不同種族之間的摩擦而呈現(xiàn)緊張氣氛,充滿令人回縈難忘的景象”,《華盛頓郵報》則稱故事娓娓道來,輕筆淡描,近似川端康成的《千只鶴》。在中國,《追風箏的人》電影也贏得了包括一大批書迷在內(nèi)的肯定。豆瓣電影上,這部電影達到了8.2的高分,7成以上的人給了4星以上的評價。
但是在阿富汗,這部電影被文化部悄悄下了劇院禁令,甚至連DVD都不許售賣,阿富汗官方的解釋是“這是對阿富汗人民的污蔑”。導演說,可能是因為這部電影的場景會觸及阿富汗人的敏感神經(jīng)——尤其12歲的小男孩的半分鐘被強暴的場面引起了社會的廣泛爭議。男孩的父母聲明,在簽署參演協(xié)議時并不知道有這個場面。網(wǎng)上甚至有人發(fā)起了一個“救救追風箏的孩子”的運動。
更為嚴重的是,參演的三個小演員受到了暴力威脅。據(jù)ABC新聞報道,電影公司甚至聘用了前CIA警官來處理兒童演員的安全問題,同意要讓這些演員安全離開阿富汗去往阿聯(lián)酋以后、再舉行電影公映。負責保護演員安全的前任CIA警官說,“不光要擔心塔利班的行動,孩子的家庭還有部族可能都會非常生氣,認為這個孩子玷污了家族清白,很可能采取復仇行動。”
胡賽尼遠遠沒有料到電影會引起這么大的爭議,他認為,“這個強暴場面對于故事的發(fā)展,人物的成長必不可少,這樣的爭議意味著阿富汗現(xiàn)在變得更加危險,更加落后。”
于是,這個故事的結(jié)尾是,虛構(gòu)不可避免地侵入了現(xiàn)實,兒童電影演員變成了和胡賽尼一樣的“流放中的阿富汗人”。2008年年3月飾演阿米爾的小演員結(jié)束流放回到喀布爾,被強制勒令待在室內(nèi),對外界宣稱,他希望從來而沒有演過這個電影。
對話胡塞尼海外代理人錢德勒女士
界面文化:可以介紹一下你對這本書的工作嗎?
錢德勒:我是胡賽尼的海外代理,負責把書賣給其他國家;在美國國內(nèi)有美國代理,他們需要說服出版方,需要修改書稿,這是個很費力的工作;我不需要,我得到的書已經(jīng)是完本了,風險也比較小。
界面文化:你第一次讀這本書是什么時候,之前了解阿富汗嗎?
錢德勒: 那是2002年7月,美國代理人伊蓮娜·克洛斯特送給我的,隨后她又送給了美國編輯,我之前并不知道阿富汗,只知道美國對她投擲了炸彈,俄羅斯曾經(jīng)占領(lǐng)過她。我只在電視上看到過新聞。
界面文化:這本書讓你更了解阿富汗?
錢德勒:讀《追風箏的人》我了解到阿富汗人,他們也是父親、丈夫、孩子,以及他們的經(jīng)歷,不僅是“911”,而是在之前的30年歷史。
界面文化:你有種預感這本書能賣得很好?
錢德勒:這本書直達我的內(nèi)心。我們這個行業(yè)的人,每天都讀很多的書,有時候立刻就知道哪本書不行。而這本書,它書寫的方式還有主題都是普遍的人性,父子之情、同伴之情、背叛還有救贖,我當時就覺得我能賣掉它,但是能賣的意思是能賣6個國家,這就算成功了,我不知道我不能賣61個國家。我之前代理的其他書籍都沒有那么成功,回去跟胡賽尼說在中國賣給了500萬冊,他簡直激動到無語了。
界面文化:這是個很大的成功。
錢德勒:這是個巨大的成功。當然這歸功于這本書本身。我也做了一些工作,在亞洲之外,我直接和出版社聯(lián)系,在亞洲我要找到當?shù)卮恚矣秒娫捄途W(wǎng)絡跟意大利、德國等出版商聯(lián)系,在法蘭克福或倫敦書展上遇到人們談論版權(quán),當賣到13個國家時,就有出版社主動過來找我。
界面文化:你從未擔心過這本書?
錢德勒:沒有,你認識這些角色,看到他們變化,成為更好的人。我讀過這本書的更多的版本,知道這本書隨著多次編輯變得更好。胡塞尼有次寫著寫著電腦壞了,整個小說的第二部分都丟了,這是個災難。因為他都是早上5點起在去醫(yī)院前完成寫作。但是后來他說,最好的事情,就是電腦壞了,這讓角色有第二次生命,并讓他改掉了結(jié)局。我這個夏天還把書賣到烏克蘭,亞美尼亞,我一點都不了解亞美尼亞的出版業(yè),但是跟他們說,如果你想要冒險,這是一本適合冒險的書。它已經(jīng)譯成了61種語言,應該對它有信心。
界面文化:我注意到,有個改動是美國妻子變成了阿富汗妻子?
錢德勒:這是很好的改變,因為他的妻子也是阿富汗人,這看起來更加誠實,我開玩笑說,這可能是他的妻子不高興,所以電腦壞了,正好就改變了身份。
界面文化:你認為能有書能跟這本書相比嗎?在暢銷的方面?
錢德勒:斯蒂芬金也許是美國排名第一的暢銷作家,但是沒有人像胡賽尼一樣,可以同一年兩部作品、《追風箏的人》和《燦爛千陽》,分別名列第一第二; 羅琳也很暢銷,不過那是因為她發(fā)布了七本書。應該說沒有書可以與它相比。
界面文化:那么你認為這本書暢銷的最大的秘密是什么?
錢德勒:我不是出版人,但我知道出版社在推廣這本書上非常努力,一直談論這本書,每年都換新裝,學校把它選為指定讀物。
界面文化:能描述一下在中國出版的過程嗎?
錢德勒:我依靠譚光磊,我給他已經(jīng)完成的小說pdf版本,附上很長的摘要,還有我讀這本書的想法。當別的國家,英國、法國、德國開始購買版權(quán)時——中國基本不會是最先購買的一方——譚光磊發(fā)給我中國出版方列表,說他會把書稿發(fā)給他們,然后又解釋這本書可能會出版不那么順利,因為美國的前經(jīng)紀人不太了解大陸市場,所以要靠譚光磊的判斷。有意思的是,我同事現(xiàn)在已經(jīng)學會用中文寫“謝謝”,也會用中文說“沒關(guān)系”。
界面文化:從已經(jīng)出版的三本書看來,胡賽尼的寫作手法是越來越好?
答:特別同意,胡賽尼越寫越好,故事也越來越精彩。《群山回唱》將不同的視角結(jié)合,還原成一個完整的故事。他在訪談中也說,“《追風箏的人》可能是一個比我年輕的人寫的。如果現(xiàn)在這個年齡再寫一本出道小說,那我應該寫不出當時的那種感覺。如果現(xiàn)在如果用一支紅筆去看我的作品,我會改掉這里,改掉那里。”
界面文化:胡賽尼現(xiàn)在有寫什么新書嗎?
錢德勒:他正在寫四本,我跟他聊天,說我不給你壓力,寫好了就告訴我,他說,我現(xiàn)在跟這本書有很好的時光,我喜歡這里的人物伴隨著我。